台灣擁有豐富多變的自然景觀,從層巒疊嶂的峻嶺高山、蓊鬱蔥綠的熱帶、亞熱帶森林,到川流不息的滾滾溪河,讓人不禁由衷讚嘆她的美麗。不過,若是將時間倒退數百年,回到交通不便的遙遠年代,前述的山川美景,也可能成為限制島嶼居民移動的阻礙。
在十七世紀荷蘭人來到台灣之前,原住民族早已在狩獵的過程中,踩踏出一條條隱身在山林裡的獵徑。待荷蘭、西班牙以及鄭氏政權輪番來台之後,縱使建造了部分的道路,但島內東西向流動的河川,依舊將台灣分割成好幾塊獨立的區域,彼此較難相通。
與現代人的認知相反的是,在當時,由於地形、土匪,陸路反而障礙重重,海洋才是通往彼方的道路。清領時期,台灣島內居民的移動正是仰賴沿岸海運。最初,位於府城(今台南)的鹿耳門被列為和中國福建廈門對渡的唯一「正港」,所有從中國來的貨物,都必須先經過此處,再轉運至台灣各地。同理,台灣的土產也必須先運到鹿耳門,才能再轉運至中國廈門。
在大清帝國兩百餘年的統治下,移墾台灣的漢人日漸增多,不論是文武官兵、百姓,上自政治、軍事目的,下至經濟生計,先人們胼手胝足地開闢出愈來愈多的道路,像是北起基隆、南抵屏東枋寮的第一條縱貫官道;通往「後山」花東地區的八通關古道;往來台北、宜蘭的捷徑淡蘭古道;以及俗稱「魚路古道」的金包里大路。
人們也利用舢舨小舟航行於川流之上,將上游地區開採的山林資源如樟腦、木材,轉運至中、下游的市鎮,再將市鎮商人販售的糖、稻米及晚清生產的茶葉等集中運往港口出海。台北城的發展便與淡水河的河運有密切關聯。另外,河運不僅能夠達到物暢其流的效果,人們也開始興建水圳,引川流之水灌溉農田,哺育島嶼眾生。
清朝末年,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展開了一系列的基礎建設,如架電報、設郵局,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,從基隆經台北,再至新竹的鐵路設施,為島嶼點燃了現代化的火苗。但是,要到日治時期,台灣的鐵路才算有系統地完成。
一八九五年,日本人在台灣升起了太陽旗,宣告長達半世紀的殖民統治於焉展開。在第四任總督兒玉源太郎的任內,帝國議會撥給台灣三千五百萬圓的建設費用,其中有高達兩千八百餘萬投入鐵路建設,足見日本人對鐵路的重視。
一九○八年,縱貫台灣南北的鐵路軌道終於大功告成。藉由鐵路運輸,島內的交通變得更加迅速與安全,鐵路也取代了過往的輪船海運,成為台灣島內交通的主旋律。而為了更加有效率地開採自然資源,日本人也築起了一條條通往山林的支線軌道,如森林鐵路、礦業鐵路,以及為了運輸當時被視為重要出口商品的蔗糖,進而興建的糖業鐵路。
隨著時代的推移,台灣在建立完整的現代公路系統(如國道、省道、縣道等),以及汽車普及化之後,島內主要的交通模式,又從火車轉移至汽車,鐵路改為公路。曾經千帆過盡的海港、河港,因為泥沙淤積和原有的交通功能被取代,大多轉為漁港,較幸運者則轉為國際商港或海軍港口;山林中的古道也遭到世人遺忘,逐漸掩沒在荒山野嶺中,乏人問津;曾經揹負產業經濟命脈的礦業鐵路、林業鐵路,也分別因為金、煤礦業的終止、森林的禁伐政策而停止使用。
曾經以政治、軍事、經濟之名而出現的各式道路(水路、古徑、鐵道),今日雖然大多已失去交通運輸的功能,但其背後所反映的文化與歷史意義,卻是值得現代人一再玩味,甚至保有學術研究的重要價值。透過文獻資料、實地勘查、耆老口述等方式,我們得以從斑駁老舊的道路,遙望那個古老的年代,重新看見當時發生在台灣這塊土地上的故事。
《經典雜誌》歷時兩年,以詳實、流暢的文字,豐富、多變的影像,試著重現一條條道路的歷史榮光。現在,各篇文章終於集結成《篳路台灣:島嶼歷史行道》一書,它不僅是關於台灣道路故事的報導,更像是一部台灣拓殖史,縱使非嚴謹的學術著作,但雜誌同仁們仍透過採訪人物、田野調查、拍照以及引用史料等方式,訴說了台灣條條道路的前世今生。
俗話說,路是人走出來的。透過閱讀《篳路台灣:島嶼歷史行道》,相信讀者們不僅能從道路史的角度更加認識台灣史,或許還能從中體悟,先人們在那個交通不便的時代,是如何抱持著堅忍、勇敢的氣魄,造橋鋪路、開拓台灣,為後人造出一條條康莊大道。在前景未明、人心浮躁的今日,先人們那份篳路藍縷的無畏精神,或許正值得我們學習。